一
一阵湿润的风吹过身边,朋友的头发高高扬起,而我的视线也随之恍惚。
我觉得,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体实在很香,一个女孩慢慢成熟的时候,就会散发出这样的气味。朋友却说我有时候很呆,听别人讲话像鸽子一样点头,就算和他们一起的时候,眼神都会穿过他们的身体,离他们而去。
过去的我会有点害羞的笑着告诉他们,在任何时候我总能看到一座白色的塔,它存在于茫茫白色地平线上,路途非常的遥远,但那边有光,温暖的光。
正是它的温度,温暖着如今的自己。
只是随着年龄渐渐增长,它却离我越来越遥远。
那件事情发生在二十二岁生日的当天,我离开大学校园,向平静的日常宣战。走的时候老师皱着眉头,脸上挂着不理解的微笑,像是我糟蹋了一件好东西,而她则站在正义的一方,希望感化我这颗无知的心。
曾经我也认为,特别的决定,带来特别的伤害,所以默认自己不会走到某种只有电影里的主人公才会遇到的人生岔路。避免了与别人的不同,就不用承担这些决定背后所带来的后果,因为无论我最终成为什么,这都要怪替我决定的人。
只是渐渐的事情发生着变化,要做到坚定不移相信自己并不容易,看着别人在正常的人生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也越来越频繁的怀疑自己是否在经营着虚伪的平静。
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否你我都曾经历,或只因为我脆弱,敏感,比他人更不完整的人格,才会每日每夜,被稀薄的空气折磨,伴着要被撕裂般的痛觉。
直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也许一生也不会知道,神在每个人心底种下了什么,又有多少能够在世界生根发芽,有多少会成为永远的贫瘠。
离家出走的第二十九天,父亲打来电话,开口就是责怪我不接妈妈的电话。
父亲一开始也是同样的斥责,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他的口风还是软了下来,说其实不必这个样子,先不提离家的原因,最好还是回去把大学念完。
可是我不想,因为这让我不舒服。
并非因为我讨厌读书,而是因为他们在让我去做,他们觉得正确的事情,而这让我近乎崩溃。
仅仅是这样的话,或许会让人感觉,这个人怎么这么矫情?每个人其实都是这么过来的,凭什么就只有你不同。
但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继续争辩。因为生而为人,受到养育之恩,那么正确就永远都站在父母那一边。
我只是想要犯错,因为正确的事并不能让我找到自己的话,那么选择就显而易见。
“有个女生跟我要了你的号码,应该是你高中的同学,我有点印象。”
爸爸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愣了愣,同时脑中闪过了一个身影。
“她说想要跟你谈谈。”
和爸爸的通话结束之后,我收拾了在打工处的行李,打算去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散心,又给周围的朋友留了地址和电话,我嘱咐他千万别告诉别人,尤其是我的家人。
傍晚时刻,我坐在一堆行李的中间,想着那通电话,心中升起难以平复的惶恐。脑袋里都是无意识的碎碎念,我不时看看自己充着电的手机,回过神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在混沌的黑暗里进入了睡眠,可能梦见了什么但我没有记忆,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从在海边的公交车站下车的时候阳光刺眼,车站的牌子也不知道服役了多少年,看起来摇摇欲坠。
我拖着行李进旅馆,满头的汗水。
眼前民宿由家庭经营,门前椅子上坐着一位悠闲闭着眼睛的老奶奶,我从她身边走过进了门,旅馆里除了我,没看到其他的客人。
进门后,老板娘来寒暄说还有另一个租客,只是不怎么出门。我蹑手蹑脚的进了我的房间,房间里有股海边特有的潮湿的气味,蝉不知道是在房间里还是房间外,叫声甚至可以穿过整个走廊,不过意外并不讨厌。
“这是我女儿,叫夏雪,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找她,另外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可以下楼来吃。”
老板娘口音意外的不重,虽然有一点点,但就像是刻意流露的一样,我顿时有种身处电影里的感觉。
老板娘指着的女孩在厨房周围忙的团团转,穿着一套宽松的棕色半袖,十几岁,短头发。在这种年纪的时候,大多数人还是没有性别概念,他们就像浑身沾满泥土的小狗小猫一样,时刻都能扭打在一起。
那女孩对我笑,张着嘴,就像一个少年,我回以微笑,她愣了愣似乎有点脸红。
午后我回到房间躺在地板上,包丢在灰暗的墙角,我歪头看了看,与整个世界的联系就只剩下包里的手机,我就看着并没有动,天色却很快暗了下来。
当晚恰巧旅馆的老板出门采购,晚饭是她做的,到餐厅的时候我才见到了另一个客人。四十几岁的男性客人,眼神空洞,我猜是寻找灵感的作家,或者逃避家庭的中年失意上班族,总之看起来不是很成功的样子。
令人难以置信的一件事,并不是饭菜有多么好吃,而是老板的负责女儿下厨,对,就是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她也就那么跟客人座在了一起,给自己盛了超大的一份。
早先门前的老太太也坐在对面,她笑呵呵的看,自己小口的吃。
“吃那么多。”
我忍不住说。
她头也没抬,似乎没听到我说的话,倒是老太太看着我笑了笑,喉咙里发出一段颤巍巍的声音。
“她还小,没事儿。”
“对啊,管那么多干嘛,你看,村子里自己捞上来的鱼,超好吃的!”
我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吃自己的东西,不过还是偶尔想去看看夏雪的吃相,不知道为什么,那让我安心。
“小姑娘,为什么一个人来这呢。”
我抬起头,没错,老太太在跟我讲话,我没说过自己是个女生吗?或许忘记了吧。
我嘴里的米饭还没有咽下去,听到她这么问我,停止了咀嚼,端着碗的手有点发抖,一滴眼泪毫无征兆的滴进碗里。
邻座默默吃饭的房客也停住了筷子,只有夏雪还在低着头狼吞虎咽,不过因为突然安静的气氛,也缓缓抬起了头。
“对,对不起,芥末有点太辣了,继续吃。”
老奶奶伸手搭在我的手背上,她的手就像大多数渔民一样粗糙,但温暖的不像话。
“我就是想,远离城市,城市里每个人都在做着对的事情,我……每时每刻都想哭。”
男性租客低头继续吃饭,同时重重的点了点头。
晚饭结束,我帮忙收拾了碗筷,然后坐在餐厅里喝果汁,闲来无事,是很想来一点啤酒,可是因为这里没人喝,老板说只在仓库里存了些白酒,而我只要一沾那东西就会不省人事。
这时候男房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六罐啤酒,应该说是夹着,他勉强的笑着,脚穿拖鞋,戴着没见过的方框眼镜,从头到脚写着“不靠谱”三个字。
他把啤酒摆在我眼前,一副要攀谈的样子,见我没有抵触,就坐在桌子对面,没有靠的很近,看来也并不是一个轻浮的人。
但是不会讲话的人就是不会讲话。
“你多大了。”
他说。
我白了他一眼,然后戴上了我的眼镜,为了能看清桌上啤酒罐子上的文字,以防被害。
“我已经很久没跟人讲过话了,要不是这里的房租还算便宜,我可能会沦落到露宿街头。”
这个男人啪得一声打开啤酒罐,毫无征兆,吓了我一跳,他好像很凄凉的扬起头一饮而尽,我本以为他酒量该是很好,没想到他低下头时脸色就已经变得通红,我不由想跑,但他打了一个巨大的嗝之后突然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没做错啊!”
“我让你没错!我让你没错!”
扫把劈头盖脸的打在这个男人头上,旅馆的老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扫地的工具冲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旅馆老板的女儿。
“我让你调戏我们家客人,我让你不规矩!”
那男人被打得跳了起来,叫苦不迭的想逃,老奶奶却更加的拼命追打,边骂着臭流氓,边指挥着孙女去报警,啤酒也撒了一地。
“别!别报警!我他妈不是流氓。”
“我让你狡辩!”
两个人绕着桌子追逐,而我就座在中间也不敢动,只见老太太把扫把的握柄像刺刀一样戳了出去,那样子像极了电视里的日本兵,男人没想到对方隔着桌子也能攻击到自己,重重的挨了一下,向后退去。
“喂,你们住……”
我刚想劝阻,屁股底下的椅子不知怎么就消失了,我瞬时向后仰去,半空中,看到那男人竟是一脚踢在了我身下的椅子腿上。
失重的那一瞬间,如果有人看得到,我的脸上比恐惧更多的,是一种欲哭无泪的笑容。
太他妈背了,我恨这个世界。
头上一阵剧痛,眼前就黑了下去,最后听到的是那个小姑娘围着我惊慌失措的大叫。
“奶奶,她流血了!呜哇,那个流氓也流血了。”
“……”
“奶奶,你好强。”
我稍微有意识的时候,感觉自己被人托着走,心里一抖,想道是不是要被毁尸灭迹了。原来大人们说的社会险恶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人生的终点会是在这样一个渔村的民宿,感觉很窝囊,但讽刺的是,这结局,又很像我一贯默默无闻的风格。
我死后尸体应该不会被扔进大海,那样在某个不知名的岸边飘上来就不妙了,凶手应该不会期望这样的结果。
被埋在海边的泥土里,自己应该会腐烂的很快。而旁边的土地,则会因为我身体的养分而长出植物,是什么植物我现在还想象不出。
但什么都没发生,我只感觉自己身下一软,像是躺在了棉被上。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狭窄房间的地上,似乎没有过多久,还是那三个人,小姑娘在给男人的脸上药,老太太坐在我旁边。
我突然大笑了起来,那笑声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因为看到那个男人的头裹得像个蜂巢,眼眶也紫了,像是在餐厅里和无数的桌椅边角都来了一次亲密接触,没办法,那样子太惨烈了,实在无法想象一跤能摔成这样。
“奶奶,完了,这个姐姐撞坏了头,我们可赔不起。”
那个由内而外散发着丧气的男人,扭过头时就更加的惹人发笑,我笑的合不拢腿,对,我是在用手脚捶地,所以更加的疯癫。
“没……没,哈哈哈,我没事。”
也许是笑得太用力,突然感觉头顶一热,似乎有什么液体流到了脸上。
“血,血!”
伸手去摸了摸鼻子,手心沾了一些红色,是我的血。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我又一次向后倒去,几个人影的边缘和白炽灯光混在一起,涌到了我的眼前。我只觉得意识越来越轻,仿佛脱离了身体,飘到了天花板上,飘出了窗,飞向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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